霜晨月看著面前之人滿面油光的臉，酒臭撲鼻，忍不住一陣惡心，連忙掏出剛剛那顆荔枝吃下去才感覺舒服了些。

沒想到霜晨月的動作被認為是害羞了，另一個人一手摟著一個如花似玉的舞姬過來，笑道：“小姑娘，要不要跳一曲？一百兩！”

霜晨月戳了戳元絕，沒反應，元絕正賭得開心呢。

圍過來瞧稀奇的人越來越多，有人嘿嘿笑道：“這位公子是你什麽人？是不是把你拿來賣的呀？”

立刻有人附和道：“嘖嘖嘖，這麽漂亮的小姑娘，怎麽舍得賣呢，肯定是隨身帶著的。”

有人大聲嚷道：“小姑娘，別跟著他了，跟我吧！保證好吃好喝的。”

“要是真賣，我第一個買！我出一百兩！”有人掏出一錠銀子重重砸在桌子上。

“一百兩？咱這邊一壺酒就要二十兩！”有人嘲笑道，“五百兩還差不多，瞧瞧人家細皮嫩肉的！”

“我出一千兩！”

價碼一次次加高，有的人幾乎要湊到鼻子前面。

霜晨月站了起來，冷眼看著他們，最終一個穿得人模狗樣的人出了一千兩黃金買下了自己。

霜晨月後退了一丈，執起酒壺就往下倒，在地上用酒畫出了一個半徑為五尺的圈，指著邊緣笑道：“你們踏進來一寸，你們出的價就是你們的買命錢。”

本來就沒有幾個人會相信，更加上他們已經醉了，酒鬼通常不會想太多，都是頭腦發熱就上去的。

離她最近的那個在同伴慫恿的目光下，毫不在意地往前走：“小娘子，你就別鬧了……”

“第一個。”霜晨月輕聲道，依然站在那裏沒動。誰也沒看清她的動作，她也沒有出劍。

為這種人出劍太不值得。

那個人倒在地上，沒有一點血跡，甚至還帶著笑容，身體卻已經僵硬。

霜晨月丟出一錠銀子，吩咐小二：“給他買口棺材。”

人群一片驚呼，但不要命的還有不少，一個個往前沖，到圈前卻沒有人敢再上前一步。

霜晨月咬著嘴唇，勾勾手指，粲然笑道：“來啊？怎麽不來了？”

剛剛“買”下她的人依然趾高氣揚地走過來，跟著好幾個小廝。有人議論：“看，這就是許旌，最近可了不得了呢！”

霜晨月用力咬咬嘴唇，開口道：“你們許家，有沒有滅族的志向？”

立刻爆發出哄笑聲，就算這小姑娘有一把不錯的劍，也沒有人相信她敢對許家的人動手。

“帝汶的人都知道，動許家的人就是動皇帝，你如果不是連家的人，最好還是乖一點，不然啊，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！”有人大笑道，立刻有無數人起哄。

許旌走過來，用看不服管教的丫頭那種眼神看著她，笑道：“乖，聽話。”

他一步步走過來，帶著志在必得的笑容，幾個小廝寸步不離跟在他身後。

霜晨月端起一杯酒，毫不猶豫地就潑了過去。

刀光一閃，一個小廝頸間已經血流如註，搖搖晃晃地倒了下來。

霜晨月手中拿著的，不過是一把用來給客人切雞肉的刀而已。

許旌倒是閃得夠快，直接把一個小廝推出來替他做了鬼。許旌笑了笑，從袖中拿出一把桃花扇，繼續往前走。

桃花扇輕輕搖啊搖，猛地合攏向霜晨月頭上敲去。

霜晨月霍的一個鳳點頭，一手已然握住扇骨，另一手卻格住了一把小刀子。

隨即另外幾個小廝就都抄起凳子圍過來，想出其不意砸她頭上。

霜晨月猛地一踹，幾條凳子哐啷落地，又一踢，砸中了好幾個人。

霜晨月冷笑一聲：“就這點本事了嗎？許家除了人多還有什麽？”

“自然是本事了。”許旌不給霜晨月反攻的機會，一把扇子分可防聚可攻，倒是有幾分真本事。

“你有這個真本事，我可懶得陪你玩。”霜晨月柳眉倒豎，杏眼圓睜，冷笑道，“我給你兩個選擇，趕緊滾，或者躺下去。”

那些酒鬼喝醉了就在那裏瞧稀奇，跟看耍猴戲似的，霜晨月看見這些猥瑣的目光就惡心，實在沒忍住，心神微動，用風力卷了一壺酒潑了過去。

如同下了一場酒雨，許旌衣衫盡濕，不慌不忙地收了扇子，笑道：“好吧，既然這樣，我也還是走的好。”

這架勢，似乎是誰邀請他做客呢。

霜晨月咬著嘴唇，沈聲道：“再多說一句加一壺。”

許旌走得倒是快，一副沒事人的樣子，這點和許滸倒是像，既想出風頭又想保命，還沒有多少本事，只能不要臉了。

擡眼看看一旁的元絕，已經沒人敢和他賭了，便自己在那裏喝酒，嘴裏瘋瘋癲癲地唱著輕浮的曲子。

整個一標準的酒鬼。

霜晨月看了他一眼，就後悔跟他出來了，自己大跨步走了出去。小二看到她這樣子也沒敢收錢，橫豎她師父還在，賴賬不了。

出了酒樓，恰是一條小河，清淩淩的河水倒映著岸上的疏柳，卻是一番美景。

有艄公在岸邊休憩，霜晨月問明了價錢，付了錢，索性自己劃船。

順流而下，午後灼熱的陽光曬得水面幾乎沸騰，好在霜晨月並不感覺多熱。

河裏沒有荷花，倒有不少的游魚，只不過都沈在水下面。霜晨月折了一根長長的柳條，趴在船上逗魚玩，倒也有趣。

身後傳來一個含糊不清的聲音：“別光顧著玩，當心掉下去。”

霜晨月不答，拿柳條隨意地抽打著水面，激起陣陣水花。

元絕無奈地笑了笑，好脾氣地俯身哄她：“小月，別鬧，當心發燒了。”

“不用你管。”霜晨月猛地起身，小船搖晃了兩下，嚇得元絕連忙扶住。

“你還是回去喝酒吧。”霜晨月冷冷說道。

畢竟還是個小姑娘，不哭不鬧，只是發發脾氣而已。師父本來就做得不好，此時自知理虧，也就無言以對。

元絕斟酌了半天，才柔聲道：“小月，是我不好……”

“你不用說了。”發脾氣的小姑娘，都是什麽也聽不進去的，只需要耐心地哄著，不需要解釋。

此時元絕也拿這個小徒弟沒有任何辦法，完全拋開師父的架子，好言好語地哄勸：“小月，這個不是我一開始計劃好的，本來只是想帶你見見世面，後來又想看看你一個人能不能應付過來……”

“騙子。”霜晨月撕碎柳葉，一片片往河中拋，眼睛一點也不看他。

她何嘗不知道，這是他帶她出來歷練。但她就是生氣，氣師父把自己丟到這樣一個地方。

殺這些人，真是臟了自己的手，白白折辱了身價。

帶出去歷練，並不代表一定要把她丟到那種地方去，這次是酒館，下次是不是青樓？

霜晨月越想越生氣，恨不得直接回去賣東西。

“小月，你遇到的人有好有壞，能與心底磊落的人堂堂正正打上一場自然舒服，但很多事情都由不得你。一輩子那麽長，難免你會遇到幾個小人，他們不一定用堂堂正正的打法，到時候難免會吃虧。”元絕也收起了醉酒的神態，認真地開始講道理。

霜晨月不禁想起那慘烈的夜晚，居然許壑能讓那麽多人圍攻，神情越發凝重，撕葉子的手也停了下來。

“只有小人才能對付小人，師父你也想讓我這麽做嗎？”霜晨月盯著元絕的眼睛，問道。

元絕不答，而是指了指沿岸的店鋪，道：“這些店一大半都是連家的產業，連家不管在什麽地方都有自己的勢力，而他們的態度卻從來很明確，不是那種眼光短淺的家族，所以直到今天還是大陸第一大家，在連家面前，許滸什麽東西都不是。”

霜晨月點點頭，這話的確不假。

“連家控制的人有好有壞，如果不作出一點妥協和適當的應對，連家根本不可能撐下去。”元絕道，“但你看，連家至今無人望其項背，而連燁雖然是個瘋子，但他的氣度的確無人能比。有這樣的例子在，我只想告訴你，至少在現在，要適應和小人打交道，完全脫離世俗的生活是沒有的。”

“很多自詡為名門大派的，背地裏做的見不得人的勾當也多的是。而且我力量越強，看見的邪惡黑暗就會越多。”霜晨月邏輯十分清晰，脫口而出。

“不錯，你就像這條河一樣越走越遠，該遇到的都會遇到，師父希望你可以清者自清，讓那些臟水潑不到你身上。如果真的潑到了，也要趕緊洗幹凈，知道嗎？”元絕的語氣很溫和，他的樣子看起來像是真正的師父了。

霜晨月用力點頭，任憑元絕拉住自己的手，在夕陽的照耀中順流而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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